過程雖然辛苦,但看到的美景絕對難以忘懷
「不知道那寸草不生的嚴峻峭壁有什麼?恐怕只有猴群、山羊或能飛的蟲類鳥類吧!」誰也曾跟我一樣,依著太魯閣峽谷步道欄杆一側,抬頭仰望壁立千仞與潺潺溪流的風景線,放眼望去盡是凸顯人類渺小的雄偉壯麗。漸漸地,每回到訪太魯閣只顧低頭前循探美景,對於壁上崖頂的世界早已輕輕一笑帶過,畢竟除了空拍機,誰能攀上去?
花蓮八景之一:太魯閣峽谷
民國39年(1950年),花蓮地方著名漢學家駱香林主導編纂的花蓮縣志挑選代表花蓮名勝的花蓮八景,包含太魯閣峽谷、美崙山、花蓮築港、鯉魚潭、能高越嶺道路、瑞穗溫泉、秀姑巒溪、安通溫泉等,其中太魯閣峽谷則是隸屬於北花蓮的太魯閣國家公園境內。
太魯閣峽谷是出了名的陡峭與壯麗,砂卡噹步道、燕子口步道、九曲洞、長春祠、慈母橋和天祥…,近年除了上述風景名勝的觀光路線,極富挑戰的太魯閣古道路線也愈來愈熱門,簡易入門的景觀古道可以選擇綠水步道,或豐富生態、吊橋、水濂洞的白楊步道,熱愛冒險健行的登山古道則可以選擇錐麓古道。
然而,翻閱那個年代留下的老照片,卻發現有些景色是從山林崖壁之間的不同角度俯拍,難道還有其他隱藏的古道山徑嗎?
跟著古道達人陳志強探訪古今
野地古道達人陳醫師(或人稱野地砍草班班長),本業之餘便是走訪花蓮境內山林野地,承襲先人的勇氣、樂觀與意志力,逐一抵達樹林密佈、蟬鳴響亮的原林古道、廢棄部落和未開發野地,渾身上下累積許多山林之間的故事。
過去他僅憑一張舊照片,與十足的好奇心,時機對了就上山探路,進而翻出了無數個沈睡太魯閣與合歡越嶺之間將近一世紀的舊部落群、廢棄校舍、土窯遺址,甚至找到現在業界師傅難以復刻的日製廢棄酒瓶罐。而目前陳醫師仍持續發掘花蓮老照片,逢假期便帶著開山刀與一眾古道同好上山,依循線索尋訪當年可能的拍攝地點。
上山之前先與山神打招呼、先約定暗號以免網路不通,確認後背包攜帶防風外套、帽子、手套、水、乾糧,其餘像容易融化的巧克力或吸引野猴的刺激性食物,則不建議入包。
跟著陳醫師出發前往古道的我們,像極了被拔除現代社會框架,重回大自然世界懷抱的門外漢新手,一則是叮囑自己小心別滑倒、跟上隊伍、千萬別落單,畢竟原野山徑雜草叢生,幾乎沒有「徑」的概念;二則是水份分配,畢竟水喝多者如廁不方便,水喝少者將無法平衡爬山能量消耗引起的不適,然後,我們就上山了。
進了樹林,野徑不比平地,沒有人工步道,隨地勢時不時遇到陡上、陡下、爛泥、碎石坡、倒木、雜草… 大夥隨著陳醫師節奏,這才開始認識太魯閣的原始山林。
「原來腰桿不能直挺挺的,得半蹲或扶趴岩面前行。」、「野徑裡沒有任何一種地形是輕鬆的。」、「放慢思緒,信任四肢的力量,讓身體帶著你往前行,無論是上坡或下坡。」實際踏上合歡越嶺古道殘存末段的太魯合流路段,逐一發現腳邊被落葉土壤覆蓋的殘垣斷角或廢棄土坑,更找到一座深埋原林之間的小學校門口、日式木造電線杆、明顯是人造的石塊土牆,以及等合流部落遺跡遺址。
鳥瞰視角的太魯閣峽谷
漸漸地,走沒幾步就是動輒高低落差幾層樓的險峻山壁,放眼所及不見電線杆、路燈、柏油路或任何現代景物,甚至連GPS與網路都不通,盡是原始山林、藍天與白雲,而最讓我們折服的,還是開鑿於陡峭山邊,僅不到一個人身寬的狹窄古徑。
此時,習慣改用手、腳、全身感官去認識這塊土地的我們,似乎讀懂了沿途自然野地與部落人文所傳送的太魯閣之美,我們傾心在她難以挑戰的姿態,更在每一次勞動呼吸之間,遙想那個年代的先民生活景況,面對未知與長時間的徒步方式,需要的不只是勇氣、樂觀,還有意志力。
最後登頂(據說還只是山腰)太魯合流取景意向處,望著太魯閣境內遠山層層相疊,大理岩、片岩與蜿蜒溪流相伴數百萬年,野地生態覓食嬉戲,稍不留神就會與蟲鳥蝶蛙或臺灣獼猴不期而遇,從原先的仰望視角改成鳥瞰了以後,那些美麗都成了一段有時間軸的故事,而非只是隻字片語或碎片畫面。
恍如作一場夢。從早上八點多入山,直到下午兩點半,相隔6個多小時,當我們下山返回綠水步道時,終於迎來我們見到的第一組人。有幸在野地古道達人陳醫師陪同帶領之下,探訪地圖上找不到的荒廢古道,我回想起剛剛那一段與歷史併肩同行的太魯合流古道探訪,想傳遞的是一種先民在毫無設備或資訊的情況下,那股探訪未知的生活態度。
遙想一下,先民住在太魯閣山上,每趟下山路途往返是六小時起跳,同時途中得隨時保持專注、手腳感官並用,才能走到對的出口。
僅此紀念他們的勇氣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