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文學正以幽微的方式照顧著我,它是一位恆常左右的友伴。」
在追求減碳的環保意識之下,伴隨著科技的推進,全球閱讀型態逐步由紙本轉化為電子書。電子書不僅在閱讀上提供了即時性與便利性,同時,也大大縮減了出版的製作時間成本。然而,紙本仍是許多人無能抵抗,也無法忘懷的存在。
傳統出版業與書店也許正面臨著轉型的壓力,而但,二手書店及選書形式的販售空間或許將會成為一道長流,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劃出獨樹的一格。於此,便不得不提及日前甫復出入駐富興工廠 1962 的「給孤獨者書店 Anathapindika Books」。
「給孤獨者」的命名擷取自金剛經的祇樹給孤獨園,是店長曾偉民過去在北印度德蘭薩拉長旅時受獲的一則分享。偉民希望以書店作為連接世界的通道,以文字為舟,與他者共乘一段。
「將孤獨交予他者的書店,或者,給予孤獨的人們一家書店」作為書店的副標題,通過「給」的破音特質,造就雙關意義 —— 在授予的同時,也能自給。
文字之於你是怎樣的存在
「安靜地陪伴、不打擾,並且試著相互理解的人生夥伴。有時候,它會向我袒露我尚未可知的秘密,或在某些心意相通的瞬間裏,我知道它在,我也在。」
你認為文學在未來會如何存在
「我好像沒有辦法回答那麼大的問題;我的文學體驗是我個人的,小寫的歷史可能也會越來越龐大,就我自己而言,文學某個部分是面鏡子,它會呈現當代的場景,只是其中的人如何活著,我們大概都會發現:無論是過去或未來,『存在』的難題依然還是難題。」
你覺得紙本是可以被取代的嗎
「可以,同時也不可以。其實我並沒有那麼抗拒其他載體,也能明白電子書的實用。我知道在一些人的生活裏,有沒有書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差別,當紙本真正被取代的那天,大概也不會有什麼衝擊,只是像我這樣貪戀過去、緊抓回憶又容易心軟的性格,紙本在我的生命裏,是不會被完全取代的。」
近期手邊的讀物是哪些呢
「近期三本看了幾本書籍,分別是 —— 曹馭博的詩集《夜的大赦》、袁哲生的短篇小說《寂寞的遊戲》,以及一本收錄兩篇1910至1920年代西方人旅遊臺灣的報導文學作品《福爾摩沙・美麗之島》。」
「『黑暗』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看見,並不只是將光明取消而已,在那樣的看見當中,有一份相當安慰人心的寬慰,暴力的光明擊碎我們的心,只有夜晚,無比包容。同時也在回頭審視閱讀紀錄的過程裡,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探勘黑暗的深度,比如《寂寞的遊戲》,這遊戲即是躲藏的矛盾心理,童年的我原來早已經歷。最近也不知為何,開始對臺灣先期時代紀錄有興趣,無論是航海日誌或踏查紀錄,一塊尚未被發現的島嶼在歷史中被指認,正在閱讀的我,不也是航向黑暗歷史的舵手嗎?」
「椅子、遠方的消息以及泛黃的書本;老歌、昏暗的燈光以及末班的火車」
順著生命的流,給孤獨者再次以書店的形式存在,並與古物商「發光的房間」共同經營這處樓中樓的空間。
許久不見,仍是親切。偉民內斂的個性似乎也展開了些。並非成為了一個外向而善於社交的模樣,卻更為自若。
穿行在這一格視角之中,我們時而談吐,時而靜默,僅是觀看。觀看書籍,觀看古物,或是觀察著入內觀看的人。
相較過往,在新的場域中有什麼不同之處
「前幾天的夜晚,偶然經過舊址,透過窗戶向內窺探,總覺得跟記憶中的那裏,似乎又變得更小了一些,空間變得窄仄許多;或許是因為這幾年,自己的心也變得寬厚了,看待許多事情的角度也沒那麼嚴肅,現在的空間也變得更包容一些,但同時也明白,這個包容應該是要有界限的,心境還是被這個空間給翻譯了。」
在這裏,書店的經營理念是否和過去相同
「可能在經歷一些人事物之後,初衷也不再是自己最在乎的事,它大概已經融入我全部的生活,我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就如何呈現這個場所;現在想要追求的,或許是平靜吧,這也可能是我想帶給別人的體驗。」
「一面走路,一面大聲地唱自己的歌。」
「『走路』,需要經過頭腦許多的精密計算,但身體卻能輕鬆地出發,心態上也有一種躍躍欲試,不抱期待地上路,只有這樣,才能自在地哼歌,也不畏懼他人的眼光,在那個當下,你就是跟自己在一起。我想,透過閱讀,我們大概也是在練習這樣的事吧。」
「空間上的想法,是希望呈現一個『不在這裏』的感覺,你會感受到自己抵達了『某個遠方』,且永遠都還有一個更遠的地方要去,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結束這一日的拜訪,回程途中,我又想起過去那只包裝紙袋上偉民親筆書寫的字句:「願未曾荒度,願自給自足。」
相關照片提供|給孤獨者書店 Anathapindika 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