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愛吃,那就寫吃;既然愛玩,那就寫玩,用最直覺的想法,過最直觀的日子,最後乾脆活在自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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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那個害怕失去,又愛哭、膽怯的自己。」──大師兄


從《你好,我是接體員》,到《比句點更悲傷》,再到《火來了,快跑》,這位時常於網路上分享人生最終點的作家大師兄,總是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寫下最最讓人揪心、苦楚的人生故事,讓讀者們看得專心,卻也哭得無法自己……。

不知怎麼的,大師兄的文字簡而有力,總能陪著傷心人走過句點之後的悲傷,而在殯儀館看了那麼多生死之後,大家都以為他可以灑脫地超脫生死、笑看一切,但…….在歷經自己失去親人的傷痛後,他很清楚其實自己沒有那麼的淡然,面對生死、面對人生,他也很渺小。

 

「我只是那個害怕失去,又愛哭、膽怯的自己。」──大師兄

 

 

而過往總以旁觀角度說故事的他,在寫下三本在從事殯葬業所看到的人生無常後,這回提筆寫下的第四本作品,不再以他人為主角,而是一字一句地寫下自己的真實故事。

 

「究竟要不要寫呢?該匿名寫嗎?或是假裝以旁觀者的角度,把所有故事都推給我兄弟老林,變成老林的故事?我真的滿掙扎的。」大師兄在書中自序是這樣寫的,仔細研讀書中的故事,這位小胖哥長大後的人生不像教課書那樣中規中矩,遊走在社會八大行業的灰階地帶、逃避當孝子的傳統枷鎖,他赤裸地用文字寫下自己的故事。

 

書中,大師兄寫出了他最真實的「沉船」心聲,坦言不想做孝子的他,因為沒有太多勇氣,所以選擇好好活著,來撐住該是我面對的責任;發現夢終究會醒,日子還是要繼續往前過。醒來之後,還要努力地活著。也曾經問過自己:「能不能有一次,我的人生,是我自己可以選擇的呢?」因為唯有真正的快樂,才能讓心裡真正感受舒服……。以上種種,大師兄用「魯蛇」作為代名詞,取代了最低潮時期的他,那個總在「溫柔小房間」裡逃避的他。


「如今我的快樂泉源,早已不在那個小房間裡;而如今賺錢的動力,則是老媽說這個月怎麼該給的沒給,這就是長大後的人生呀!」──大師兄


以下節錄自《孝子》章節〈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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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我很想家

讀著這本書,或許有人會驚嘆:「哇,大師兄是重課金族呀!」
但,我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呢?
其實那是我老爸留下的一筆保險給付金,由於他和我媽離婚了,所以錢匯到我的戶頭裡。再加上老爸走後,我和媽媽、妹妹們終於能開始攢下的買房基金,也存在我的名下。
老媽很信任我,從來沒過問那筆錢還在不在,沒想到某天,她突然問我戶頭還剩多少錢。
我假裝看看手機,對老媽比一個「OK」。只是我把大拇指和食指圈得特別大,因為其實不OK──是0,剩零元。
我不知道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只曉得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回去了。

***

那天,老媽發現真相,簡直不敢相信她眼中那個乖巧又孝順的兒子,竟然把錢都花光了!
她問錢花在哪裡,我不肯說,只是沉默地站在她面前,承接她一輩子都沒有對我發過的怒氣。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跟你爸一樣。你把錢都花到哪裡去了?你說呀!那麼多錢不可能花得那麼快。你是不是像他一樣去賭博?還是吸毒?你說呀!錢到底去了哪裡?!」

我低著頭,不發一語。經過這麼多年老爸給的教訓,我根本不敢賭博,更別說吸毒了。但我還是不想說把那筆錢花在哪裡。

「你一直都很孝順,也很節省,衣服捨不得買,東西能吃就好,連買雙鞋子都會告訴我。那麼大一筆錢,你怎麼可能拿去亂花!還是你被人騙了?」

我沒被騙,我一直都很好,也沒有人騙我錢。我自願的。我自願花那些錢買了一些不能講出來的快樂,但是我不說。

「你說句話呀!你不是說你要賺錢買房子嗎?我辛苦了大半輩子,努力做三份工作把你們養大,照顧你中風的爸爸,結果我得到什麼?我得到了什麼呀?!我就是再得到一個像你那賭鬼老爸一模一樣的垃圾而已!」

 

 

對,垃圾,你早該說我是一個垃圾。
你知道這幾年大家給我貼上「孝順」的標籤,我活得多痛苦嗎?
你知道我多想當一個不負責任的垃圾嗎?
你知道我多想像老爸一樣嗎?在外面賭博欠了一屁股債,人就跑掉。我小小年紀就得學會面對債主。每個人看到我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我好好讀書,以後不要像我爸一樣。
為什麼不能像他一樣呢?垃圾的生活不好嗎?很快活呀!錢都不用自己賺,花光了屁股拍一拍當沒事,等到後來中風了,還有兒子、老婆照顧。當垃圾不好嗎?
我只是覺得人生就要逆來順受,我只想躺平,我不想反抗,所以我選擇照顧。
我選擇好好地努力活下去。
我有說我要當孝子嗎?我有嗎?

 

 

為什麼大家都要摸著我的頭說:「你很孝順。」
為什麼大家都要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年輕人,你做得很好。」
走到哪裡都被說:「啊,這個年輕人很棒,他努力工作,照顧中風的爸爸,是個大孝子呢!你看他的摩托車壞了也捨不得買,衣服總是那幾件,也沒什麼物欲,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家裡,孩子要多向他看齊呀!」

我不是欸,抱歉,我真的不是欸。我只是被貼了一個標籤叫做「孝子」,而努力在這個環境中,演好這個「孝子」的角色而已,演好而已。
作為火山孝子,我還更快活。因為我不知道老爸在的日子還有多久,我還要演多久,我還要累多久,我還要活多久,我還要撐多久。
 


面對媽媽失望地痛哭,我只說了一句:「給我兩年的時間,我會還你錢的。」
媽媽不回應,只是哭。
好爛,我這個人真的好爛。面對眼前這個犧牲那麼多、把我養大的人,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爛。

剛進入殯葬所的前幾年,我每天看著遺體,都覺得他們好快樂吧,沒有煩惱了吧,不會被罵了吧,不累了吧,不用工作了吧……
遇到自殺的案子,則會多看幾眼。原來還有這種方式呀?燒炭當小黑,比較不痛吧?小飛俠很可怕,但是他敢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還比我有勇氣吧?
加上外婆家經濟困難,表哥思覺失調症的照顧問題,不知道哪天會不會又落到我頭上。
像我這樣的垃圾,才應該離開吧。
我想離開,離開到一個沒有人叫我孝子的所在,就讓我當個把爸爸的保險金領了卻花光光的垃圾。

我很想家。那卻是我回不去,也沒有臉回去的地方。

 

 

Info.

大師兄《孝子》

寶瓶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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