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現居東京。喜歡大都會的新潮繁華,也愛地方小鎮的人文風情。寫遊記、寫散文、寫小說也寫少兒讀物。近作為長篇小說《不在一起不行嗎》、散文《東京直送》和旅記《日本小鎮時光》,並曾以《麒麟湯》一書獲得金鼎獎。 官方IG:https://www.instagram.com/weizhong925/

「玄關」,一個給人無限想像的別致空間

台灣的公寓大部分是不是比較少有玄關的設計?日本的房屋好像大多還是很堅持有玄關的結構。可能每個人對於「玄關」的想像不太一樣。我對玄關的定義,是真的在大門打開以後,會有一個獨立的地方,作為門外與客廳之間的「過渡」空間。那像是一個私密的折衝點,站在門外的人(如宅配人員)只能看見玄關(以及擋在這裡的主人),而見不到玄關後面的世界。那也像是一個暖身的、充滿期待的折衝點,當你第一次到訪心儀對象的家裡,站在玄關脫鞋,對方在此迎接,彼此裝作自然而然的模樣,心裡卻小鹿亂撞。對方帶著你穿越過玄關,你好奇著他私密的空間,當你終於看見他家裡的模樣時,彷彿彼此的關係也晉級到新的境界。



 

有些台灣的新大樓會有「類玄關」的設計,但我覺得還是跟日本房屋的玄關不大相同。台灣的公寓多半是進門同時脫鞋,因為一進門就是客廳了,但日本的房子則是在進門後才站在玄關脫鞋。
 

簡單來說,日本房屋無論大小,門後玄關一定會有一個段差,整個室內是墊高的,在玄關脫鞋以後,你得「踏上」一個階級,才會走進家裡。但台灣的公寓好像不太會有這樣的設計?通常屋外、玄關和屋內都是保持在同一個平面。所以在日文當中有一句邀約別人到家裡的話,會說:「どうぞ上がってください」翻成中文比較自然的說法是說「請進來我家坐坐」但原文裡則會慣用「上(上がる)」這個日文動詞,其實那概念就是從玄關的地面脫鞋,往「上」一步踏進家裡的畫面。
 

我在日本住過四處不同的公寓,其中有三間公寓,在玄關之後都設計了一條走道,先通往衛浴間、放置洗衣機的地方,以及簡易的小廚房,然後推開一扇門,才是起居的房間。這幾乎也是大部分日本公寓既定的形式。現在住的地方隔間比較特別,玄關後踏上屋內以後,是以一個中繼站似的小空間取代走道。這裡有兩扇門,左右隔開了兩個區塊,一邊是客廳、廚房和房間,另一邊則是洗手台、衛浴空間和放置洗衣機的地方。
 

第一次到我家的朋友,總是在玄關脫完鞋時會先愣一下。因為不知道要開左邊的門還是右邊的門,才是通往客廳或房間。他們總是笑著說我家好神秘,而我以為這種玄關的設計,帶著私密且模糊的空間,其實也是很有日本的個性。
 

說到玄關,兩年前的某一夜,曾發生一件大事。我在睡前刷牙時,分心而四處張望,竟忽然瞥見玄關的天花板,有滲水的跡象。水珠沿著牆角透出來,壁紙受潮起了皺摺,沒一會兒,水珠承受不住重量,開始從牆上墜落,一滴又一滴,地板也開始積水。房屋漏水?這下子可麻煩了!第二天一大早,聯絡公寓的管理公司,所幸他們很快就派了人來看。經過一番檢測後發現,出問題的管線不是我家樓上的住戶,而是樓上的樓上。
 

「這就奇怪了!」檢測人員推了推眼鏡,像是柯南辦案一樣的眼神,說:「為何你家樓上的住戶沒反應?漏水會先漏到他家才對。水可以從兩層樓以上漏到你家,那就代表他家⋯⋯」
 

他語多保留,又給了一個微妙的神情。該不會下一句要說「真相只有一個」吧?好了,拜託別再演,我內心吶喊,快去看看樓上為何沒反應?該不會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一喜一憂。喜的是家裡沒人發生什麼事;憂的是樓上住戶恰好出國,他們沒留鑰匙給人。透過他們任職的公司聯繫到本人,最後住戶同意請鎖匠開鎖破門而入。管理公司的人轉達樓上的慘狀,已成一片水鄉澤國。至於我家玄關木板隔間及壁紙,因漏水而必須整修的費用,還好是由投保的管理公司負責免費施工,省下了好幾萬日幣的開銷。



 

疫情期間,玄關擺設的最大改變,就是在入口處放了消毒酒精。每天回家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消毒手,已經成為日常中的生活習慣。新冠病毒看來是不可能完全消失了,新冠肺炎將與我們共生。我在想,就算疫情趨緩了,我家玄關放置的酒精恐怕也不會撤去吧。回家一進門就消毒手其實是件好事,但不知怎麼,活得這樣的小心翼翼,總還是有一點「再也回不去了」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