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現居東京。喜歡大都會的新潮繁華,也愛地方小鎮的人文風情。寫遊記、寫散文、寫小說也寫少兒讀物。近作為長篇小說《不在一起不行嗎》、散文《東京直送》和旅記《日本小鎮時光》,並曾以《麒麟湯》一書獲得金鼎獎。 官方IG:https://www.instagram.com/weizhong925/

傳統或季節限定的豆大福,都充滿滿滿的回憶感

許多念念不忘的旅行回憶,總來自於旅途中,對某樣食物「第一次」的飲食經驗。就像是每一回當我看見「豆大福」的時候,總還會常常想起,第一次在日本吃到豆大福時的驚喜。

 

小時候在台灣沒有賣日本豆大福的店家,不像現在有很多日本品牌的和菓子直接到台灣展店,即使以前有台灣自創的和菓子品牌,但吃起來都不那麼正宗。當時能吃到的類似豆大福的食物,大概就是台灣的麻糬。可是麻糬雖然也好吃,但嚴格來說從口感到餡料,跟日本的豆大福還是略有不同的。

 

說到麻糬,我最初對麻糬的認識,應該是來自於客家人的媽媽。她常常會買白麻糬回家,一大塊煮熱以後,撒上含糖的花生粉,在盤子上剪成一小塊,全家人圍繞在桌前開始分食。那是所謂的客家麻糬,裡面沒包餡的形式。我不記得我第一次吃有包餡的麻糬,是在什麼時候了,但提起有包豆沙餡的那種麻糬,我直覺想到的是小時候去台北城中市場或公館夜市,總是會看見賣台式麻糬的推車。那種包餡麻糬形狀是扁扁的,很小,皮很油,豆沙餡很甜。稱不上好吃,大概就是想有吃麻糬的欲望時,勉強拿來擋一擋的東西。很多年前,有一陣子花蓮的「曾記麻糬」風靡全台,到處開分店,後來也一一倒閉。曾記麻糬其實有點接近於豆大福的感覺了,不過皮跟餡還是不同,而且他們家的招牌麻糬應該不是豆沙餡,而是包花生粉的才好吃。

 

同樣都是有包餡的麻糬,豆大福整個看起來圓鼓鼓的,就是很有福相。對我來說,好吃的豆大福,它的外皮應該要稍微帶一點點韌度,不能像是台灣麻糬那樣走Q軟的路數。另外,皮不能太濕太油,並且不應該太厚。美味的豆大福外皮像是上了霧P的書封面,帶著粉霧觸感,當然,內容才是王道。當咬下豆大福時,能夠感覺到外皮的觸感和口感,且因為厚度適中的緣故,不會花太多時間在咀嚼外皮,很快的,就可以開始品嘗的內餡。皮薄餡多,是我比較喜歡的豆大福款式。

 

傳統的豆大福內餡是紅豆餡。紅豆餡一定分兩種款式,一種是「粒豆沙」(つぶあん),另一種是「泥豆沙」(こしあん);前者的豆沙會盡量保留紅豆的粒狀,而後者的豆沙就是我們從小吃到大的豆沙泥。日本人吃豆大福,依照對內餡的不同喜好,會分成「粒豆沙派」或是「泥豆沙派」兩種,各有支持者。我自己是偏愛「粒豆沙」的,除了喜歡咀嚼起來的口感以外,可能也是因為跟台灣麻糬更有區別。


東京銀座四丁目十字路口的「銀座AKEBONO」(銀座あけぼの)是我的豆大福愛店。從二十多年前剛來日本旅遊時開始吃到現在,始終沒有令人失望過。這間店創立於二次大戰以後百廢待舉的東京,店名「あけぼの」的「ぼの」是公司的名稱「曙」,而「あけ」則是「明け」,合起來漢字是「明曙」,意即希望在戰後開啟日本希望的曙光。最初是在夏天賣刨冰,冬天賣熱甜湯的小店,後來開始賣各種和菓子,包含了現在該店的招牌豆大福。本來只有豆沙餡而已,近年來隨四季更迭,會推出很多季節性的限定商品,比如包進一整粒草莓,或是麝香葡萄,但我還是最愛原始的豆沙口味。當然,必須是粒豆沙。

我第一次吃「銀座AKEBONO」是二十多歲時,帶媽媽來東京玩時吃到的。這間店的豆大福成為了我和她,對於日本豆大福「好吃」的基礎標準。因為帶著特殊的回憶,每一次我媽來東京玩時,都一定要去銀座買這裡的豆大福吃,就算是只吃一粒也好。彷彿沒吃到,就像是沒來東京。這是我媽來日本的儀式感。

不過,我跟她第一次在日本吃的豆大福,其實不是在「銀座AKEBONO」買的。我們生命中第一粒在日本吃到的豆大福,只是在全家便利商店買的便宜貨。

 

我媽也記得這件事。如今她來東京旅遊,每一次吃著銀座的豆大福時,總還會邊吃邊回想著:「那時候在便利商店買的豆大福,覺得真是好吃!」雖然她現在來東京,只會指定買「銀座AKEBONO」的豆大福。

 

我媽回去台灣以後,有一次,我福至心靈去便利商店買了豆大福吃。本抱著一種「原來並不好吃」的心態,結果沒想到確實還是滿好吃的。大概也是一種回憶的加料,或是什麼儀式感的作祟吧。豆大福包裹著眼睛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