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搭配《我們為什麼要讀書?為什麼要工作? |【閱讀夏LaLa】第103集》一起享用
你是否想過,一名六親不認的工作狂是如何煉成的?天生愛玩腦袋停不下來!可能喔。為了要賺更多的錢錢!可能喔。為了逃避人際關係的問題!這也可能喔。以我的經驗來看,除了上面的可能性都沾點邊,更關鍵的原因是我把工作當作分身:一旦表現不好或犯了錯,大家會認為我這個本體是爛人。
與工作綁在一起,成為彼此的雙胞胎,這彷彿是熱愛工作的人遲早會陷入的僵局。畢竟,我們從小到大就是一路被灌輸這樣的觀念長大的。
讀書的時候,我們被成績評量,想方設法變成長輩同儕眼中「有用的人」,不然總會聽見刺耳的咆嘯:「連書都讀不好,你怎麼會把工作做好?」、「連掃地都掃不乾淨,你的品德一定很歪!」、「連課業都照顧不來,你以後怎麼照顧家庭?」雖然心裡清楚這些都是沒營養又滑坡的推論,但小小的身體要如何反駁周遭的大人?於是,我們不知不覺就懷抱著這些傷痕長大了。
工作的時候,我們一樣被「有用」兩個字給束縛,每天都在努力,想要追求好的薪水、好的福利,甚至不介意用一年陽壽去交換知名企業的工作資格,不然每次逢年過節家族聚會上,總會被認為是沒有用的人,一轉身就會(幻聽一般)聽見親友們輕蔑的嘲笑耳語。
所以大家無時無刻都在拚,就像是選舉期間滿天飛的「拚拚拚」,要拚才會贏!但我們到底在拚什麼?最後又贏了什麼?
我們根本都在搭蓋專門折磨自己的「拚拚拚地獄」啊!
我當初能與書相遇,甚至為了鑽研一本書是如何製成而開了一間出版社,真的是一種賜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那只是蜜月期,沒有多久,我就墜入「拚拚拚地獄」了:品牌是自己的,一開始表現得也不錯,慢慢有了信心,卻也越來越貪婪,想要透過炫耀工作成果來告訴全世界我有多麼厲害!
「我超努力的!你看!我很厲害!」我用工作的成就對世界大喊著!然後超努力工作、多工、斜槓,彷彿精力用不完一樣,一路瘋狂開戰場!那時候的確衝得很快很高,但回過頭看,才發現恐怖的事實:我有多沉迷於外界的掌聲,對待自己就有多苛刻。
那時,我的努力依舊灌注於工作之中,但就算達成KPI,也填補不了內心那被注視、被誇讚的空洞。儘管獲得了好多掌聲,還是覺得不夠好,覺得必須燃燒熱血拚拚拚拚到底才行。
我知道身體過勞了,但內心卻像是戰爭電影上演的,用拳頭把勳章釘在胸口那般,把疲憊當作榮耀的印記,等待別人提起,可能是黑眼圈、臉色浮腫之類的症狀,然後露出為難(但內心竊喜)的神色回覆對方:「對啊,沒辦法,工作嘛。」根本神經病啊啊啊啊!
日子久了,我開始厭世,身體裡燒起熊熊的火焰,看見逛街人潮都會生氣:「他們憑什麼那麼悠閒?為什麼我累得跟狗一樣?」我失去同理的能力,覺得與世界一點關係都沒有,想把所有擋路的人都推到地上。每天騎車回家路上,必須一路飆罵髒話大吼大叫才能平靜,甚至好幾次想把油門摧到底朝著牆壁直直撞進去。
等到我徹底醒悟出了問題,當初最愛的工作已經變成惡夢的源頭了。
為什麼多數人都在誇獎,我還是不開心,甚至興起一股恨意?「我是因為愛書才踏進這個產業,但我現在好恨書啊啊啊!」一開始以為是過勞所產生的不平衡。後來才發現,過勞只是過程當中的必然贈禮,實際上是我把工作成就等同於自己,每天期待著外界的肯定與誇耀所造成的。
我又花了好幾年調整自己,花了好多時間跟氣力,去分辨什麼是工作什麼是生活、什麼是我什麼是我的工作、什麼是我要的什麼是我不想要的,經歷了好多內心辯證與拉扯,謝天謝地,才終於把我和工作這組連體嬰給拆成兩個獨立個體,可以平常心看待工作,也減少了被凝視的渴求。
後來,我常在工作場合看見那些連體嬰,在我眼裡他們是如此熟悉,那些浮腫的身形,那些疲憊的眼角與黑眼圈,以致當我開口詢問是不是應該要減少工作內容以免過勞時,彷彿會聽見自己笑著回覆:「不會啦,小工作就當放鬆,是中場休息,我不會累啊。我之後會出國休假啊。」
當下的氣氛,多說什麼就踰越了界線,大大失禮。於是我總是微笑以對,內心想著,就算是夏威夷的陽光都沒辦法把你的陰影曬乾淨啊啊啊啊啊!快醒醒啊,不要把自己跟工作綁在一起,之後會很想死啊啊啊!